以山为形,以水为脉,从蛮荒泽国到南海之都,广州经历了沧海桑田的历史。
无论是乱世还是盛世,广州总在人潮和文化的来来往往间庇护着它的来客。·
商业和进步思潮踏海而来,在漫长的中国历史中,广州是唯一一座开放了两千年的城市。
在我们的第一个帝国仍然只是嬴政的一个梦想的遥远时代,黑色的铁蹄还没有将大地六国的脊骨踏碎,群星照耀着诸王的宫城。西至岐山洛水边夷之地,东极黄海盐田仙人之岛,华夏族的天地似乎从未如此辽阔。
但在诸侯国壮丽绮梦的边缘,在已经满是水泽淹地的楚国的更南端,那里传来的依然只有离奇的传说和不可考证的记载。那些被称为“越人”的南蛮子兴凿齿漆牙的骇人风俗,食虫蛇蚌蛤而不觉腥臊。在番山和禺山一带的山泽瘴气间,存在着一座传闻中的古老越人城池。未来,沿着司马迁文脉的史学家记述起它时,或将它划入楚王的版图,曰“楚庭城”,或在吴越两国间徘徊不定,曰“南武城”……在比白云以南更遥远的极南之地,帝王之梦的车辙声还没有侵扰到它的安宁。
公元前223年,嬴政挥剑向南,秦军攻破楚国王都寿春,在大将军王翦攻入江南的同时,辽东和齐鲁之地先后覆灭。然而,这片已经空前辽阔的国土依旧不能满足始皇帝“得志于天下,天下皆为虏”的帝王梦。六国一统后,他将目光投向了周天子和战国诸侯从未染指过的两片土地——漠北与岭南。前219年,在蒙恬北征匈奴之前,有“百越”之名的岭南先民诸族率先与秦帝国的铁蹄遭遇。
“自岭而南,当唐虞三代,为蛮夷之国,是百越之地,亦谓之南越。”(《通典》)。大庾岭、蔚岭、瑶山层峦叠嶂,对于习惯了辽阔中原土地沃野平川的帝国将士来说,需身负“地崩山摧壮士死”之决绝才能深入与世隔绝千年的岭南地区,而断发文身,刻臂沥血的百越人更绝非简单的蛮夷土人。前214年,秦军主帅屠睢阵亡。不甘于此的始皇帝于同年又遣派任嚣前往岭南执掌平越大军,任嚣与屠睢旧将赵佗合兵一处,进军番山和禺山之间的古百越城。
五十万大军绵布山岭水泽,黑旗猎猎招展,沿着两山古道攀行而上,任嚣和赵佗胸中不断涌起意气雄心。二人目之所及,番禺之地一派“负山带海,博敞渺目”的壮丽之景,五岭陈其北,大海环其东,无论是宫室营房,还是舟楫交通,只要善加筑守,此地都能成为易守难攻而物产肥沃的战略要地。不等斥候远赴咸阳上奏皇帝,任嚣与赵佗就已经开始着手在百越聚落的基础上,兴建汉式城池。
秦军侵掠如火,远及今广西和越南的瓯族和雒越族领地。前214年,百越族在任嚣的兵锋下终于顺降,如始皇帝所梦想的,岭南地区也成为了帝国版图的一部分。圣旨自咸阳降下,划岭南为南海、象郡和桂林三郡,任嚣领南海郡尉,督三郡。他与赵佗兴建起来的番禺,自然而然成为了朝廷认可的三郡中心。
在被后世称为“任嚣城”的这座城池里,任嚣的人生和事业升至顶峰。然而未等岭南三郡修养安宁,中原王朝就逐渐显露出盛世而崩的迹象。前210年,始皇帝东巡途中薨于邢台沙丘宫,在阴谋诛灭太子扶苏和将军蒙恬之后,秦二世胡亥即位。前209年,渔阳大泽乡一场大雨和“死国可乎”的诘问激起“大楚兴,陈胜王”的决死之志。起义、战乱和楚汉争霸又一次让中原大地陷入混乱。前208年,忧病交加的任嚣自知时日无多,在临死前见了与他共同建立起岭南事业的赵佗最后一面,在交付了南海郡尉职务之后,他最后向赵佗叮嘱了一句将改变他的人生,改变岭南地区和中原王朝未来百年的一句话:
“番禺负山险,阻南海,东西数千里……此亦一州之主也,可以立国。”
前206年,刘邦称帝建汉朝。而距长安千里之外的番禺,赵佗以岭南三郡为国土,自立为王建立南越王国,开始了长达九十五年的割据生涯。在“秦皇汉武,唐宗宋祖”绵延千年的帝王血脉里,渺小而偏安的南越王国本不值得一哂,传奇的是南越武王赵佗据说活了超过一百年的雄奇人生。也是自南越国起,中原地区的农业、文字和冶铁业才全方位地渗入岭南地区,使得百越文化和汉文化逐渐交织合并。而赵佗对番禺城的扩建和改造,也让这座城市真正开始像任嚣所梦想的那样,成为“九州南尽水浮天”的王城国都。
南越国祚近百年,直到公元前112年才在汉武大帝刘彻的雄心霸业中重新归附于中原王朝。斗转星移,汉朝也未能从崩毁和乱世中幸免于难,进入三国时期,曾经的南越国大部分地区成为了东吴治下的领地,秦代郡制也已变更为汉代州制,岭南三郡合并为交州。建安十五年,东吴重臣步骘领交州刺史一职入主番禺。出生于江苏淮北地区的步骘还从未见过此番喧闹绮丽的光景:高则桑土,下则沃衍,林麓鸟兽,于何不有?(《水经注》),他感叹于岭南之沧海桑田,番禺之雄奇险要,不禁赞曰:
“斯诚海岛膏腴之地,宜为都邑!“
黄武五年,已经当上吴王的孙权授意改制交州,他将交州一分为二,除了今雷州半岛,越南中北部和广西南部仍属交州之外,番禺所在的东南地区被重设州份,称广州。这是“广州”一词第一次出现在中国历史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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